雨停的那天清晨,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,照在半味谷的泥地上。洪水流走的地方,留下条条蜿蜒的痕,像大地新刻的纹路。林七蹲下身,看着传味苗的新苗顺着水痕往前爬,苗尖沾着的泥里,混着凡世的稻壳、魔界的酱渣、妖界的果核、天宫的云屑。
“结界不用修了。”姜瑶光收起星盘,盘上的光纹此刻成了幅地图,标注着哪里要补种庄稼,哪里要重建房屋,哪里的桥梁该修了,“这些水痕会变成新的路,比结界更能连起三界。”她指着谷外,南坡村的百姓正踩着水痕往回走,有人手里捧着从泥里挖出来的红薯种,有人背着受伤的石兽。
阿木的百味墙塌了半边,却在废墟里长出片新绿。传味苗的藤蔓缠着断砖,把南坡村的土砖、魔界的青砖、妖界的石砖、天宫的玉砖重新连在一起,砖缝里钻出的灵草开着细碎的花,像给墙戴了串花环。“塌了好。”阿木捡起块带烟火痕的土砖,递给那游历的老书生,“您看,这砖浸过水,烟火痕反倒更清楚了。”
老铁匠的两口铁锅还架在石头上,锅里煮着新收的红薯。凡世的孩童凑在锅边,手里捧着魔界少年给的酱碗;妖界的狐狸蹲在锅耳上,尾巴缠着天宫仙童递来的清露瓶;孙儿数着新长的传味苗叶纹,这次记的不是账,是谁种了多少田,谁修了多少屋,叶纹是嫩绿的,像春天的颜色。
“听蝉屋还在。”阿青指着不远处,灵草茎做的桌椅虽沾了泥,却更结实了,《三界味经》的字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添了新的句子:“患难同熬的味,比蜜甜,比金坚。”话音落,有蝉从远方飞来,落在桌角,鸣声里带着水汽,却比往年更清亮。
林七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——姜瑶光在教孩童认星盘上的新路;阿木在指挥着砌新的百味墙,这次用的是水退后遗留下的石头;阿青带着山精补种灵草,藤蔓在地上画出新的图案。传味苗的最高处,雪璃的心音铃又开始响,铃绳上的香囊沾过泥水,味道却更醇厚了:稻壳香混着酱味,果干甜缠着清露气。
孙儿在泥地上挖了个小坑,把最后一把红薯种埋进去,浇上灵泉水。他拍着手笑:“奶奶说,水退了,土更肥,种啥都长。”旁边,那片曾记着欠账的传味苗叶子正往下滴水,水珠落在新苗上,叶纹彻底变成了纯绿,像块干净的新纸。
傍晚时,三界的蝉又聚到听蝉屋,鸣声里带着泥土的腥气、草木的清气、烟火的暖气,混在一起,还是那句话——“日子暖,声才欢”。只是这次,谁都听出了话里藏着的另一层意思:共过患难的暖,才最长久。
林七和姜瑶光坐在灵草茎的椅子上,看着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缠在一起,像传味苗的藤蔓。远处,老铁匠的两口铁锅并排晾在石头上,锅底的水痕正慢慢干去,留下圈淡淡的印,像个没写完的句号,等着明年的蝉鸣、烟火、新味,继续往下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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